國家應急廣播 > 應急廣播

血疫:埃博拉的故事16

2019-10-16 23:30-23:59 責編:郭彥偉

00:00 00:00

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收聽《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我是百寧。埃博拉病毒病是由纖絲病毒科的埃博拉病毒所引起的一種急性出血性傳染病。主要通過患者的血液和排泄物傳播,臨床主要表現(xiàn)為急性起病發(fā)熱,肌痛出血皮疹和肝腎功能損害。據WHO公布的數(shù)字表明,自首次發(fā)現(xiàn)埃博拉病毒以來,全世界已有1100人感染這種病毒,其中793人死于埃博拉病毒病。該病主要流行于扎伊爾和蘇丹,宿主動物仍然未明,大多數(shù)認為是蝙蝠。今天節(jié)目,我們繼續(xù)關注埃博拉的故事。

昨天說到,蓋斯伯特把一些渾濁液體倒入試管,放進離心分離機里旋轉。這管底部出現(xiàn)了一丁點灰色泥狀物質,這是一小堆死細胞和垂死的細胞,只有針頭那么大,呈淺褐色。蓋斯伯特覺得它有點像土豆泥。他用木簽挑起那團東西,泡進塑料樹脂保存。但此刻他已經滿腦子都是獵鹿季了,星期五下午晚些時候,他回家收拾行李。他打算開他的福特野馬,但車出了故障,所以一個獵鹿伙伴開皮卡來接他,他們裝上蓋斯伯特的行囊和槍盒,出發(fā)前去打獵。絲狀病毒在人體內開始增殖時,潛伏期在三到十八天之間,血液內病毒粒子的數(shù)量穩(wěn)步增長。接下來出現(xiàn)的就是頭痛。

11月20日到25日,感恩節(jié)。對杰克斯夫婦而言,這是他們一生中最難熬的感恩節(jié)。11月22日星期三,他們讓孩子坐進家用面包車,連夜開車趕往堪薩斯。杰森今年十二歲,杰森十三。兩個孩子已經習慣了去堪薩斯的長途車程,他們睡得很香甜。自從弟弟遇害,杰瑞幾乎喪失了睡眠的能力,南希醒著陪他,兩人輪流開車。他們在感恩節(jié)當天趕到威奇托,和南希的父親柯蒂斯·鄧恩吃了火雞大餐,她父親和南希的哥哥住在一起。

南希的父親得了癌癥。他這輩子一直害怕會被癌癥擊倒,曾經臥床八個月之久,聲稱他得了癌癥,事實上并非如此。那年秋天他體重減了很多,現(xiàn)在只剩下一百磅不到,看上去像一具骷髏,他年紀并不大,黑色卷發(fā)抹著發(fā)油,樣子很可怕,孩子都不敢接近他。他盡量對杰瑞表示同情。“你們杰克斯家遇到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他這么說。但杰瑞不想提起這個話題。

白天的大多數(shù)時間,南希的父親都坐在躺椅上打盹。到了晚上疼痛讓他難以入睡,會在凌晨三點起床,在屋里翻箱倒柜找東西。他不停抽煙,抱怨說他嘗不出食物的味道,說他毫無胃口。南希為他難過,但感覺兩人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距離。他是個很頑固的人,這兩天聽他在屋里轉來轉去說話的語氣,似乎打算賣掉他們家在肯塔基的家庭農場,用那筆錢去墨西哥用什么桃核療法治病。南希因為他的這種念頭而生氣,但氣憤之余也有對他病情的憐憫。

和南希的父親吃過火雞大餐,他們開車去了威奇托西北的小鎮(zhèn)安戴爾,和杰瑞的母親艾達以及杰克斯家族的其他成員,在艾達位于小鎮(zhèn)邊緣谷倉旁的住處共進晚餐。艾達住在俯瞰美麗麥田的農場屋舍里。在這個季節(jié),麥田光禿禿的,播種了冬小麥,艾達坐在客廳里望著室外。她不能看電視,因為害怕見到槍支。他們圍坐在客廳里聊天,講述艾達農場里的往事,有說有笑,盡量想享受美好時光——直到突然有人提到約翰。交談變得沉默,所有人都看著地面,不知道該說什么,有人開始哭泣,隨后他們看見艾達流下眼淚。她一向很堅強,孩子們從沒見過她哭泣。每次發(fā)現(xiàn)自己忍不住要哭了,她就會起身走進臥室,然后關上門。

他們在廚房擺開餐桌,吃的是烤牛肉——杰克斯夫婦不喜歡火雞。過了一陣,人們拿著盤子去客廳看橄欖球比賽。女人們,包括南希在內,留下打掃廚房和照看孩子。南希和杰瑞又在威奇托待了幾天,送南希的父親去醫(yī)院接受治療。最后,他們坐進面包車,帶著孩子返回馬里蘭。

丹·達爾加德的感恩節(jié)過得心神不定。星期一,他打電話到研究所找彼得·耶林,問有沒有查到究竟是什么在殺死雷斯頓的猴子。耶林也有了初步的診斷結果。這些動物確實像是感染了SHF。對猴子很致命,對人類不構成問題。他告訴達爾加德,他認為非常有可能是猿猴出血熱,但他不愿意說得過于絕對。只要最終結果沒出來,他就不想把話說死。

達爾加德放下電話,相信他處死F室剩下那幾只猴子的決定是正確的。那些猴子感染了猿猴出血熱病毒,反正也只有死路一條?,F(xiàn)在達爾加德?lián)牡氖遣《緯粫右莩鯢室,正悄無聲息地穿行于大樓之中,而其他房間的猴子也將開始死亡。到那個時候,想控制住病毒可就難了。

感恩節(jié)那天早晨,丹和妻子開車去匹茲堡見岳父母。星期五,他們開車回到弗吉尼亞,丹去猴舍看情況有沒有變化——事態(tài)讓他震驚:感恩節(jié)期間,H室死了五只猴子,H室和F室在同一條走廊上,隔著兩個門洞。因此,病毒確實在傳播,更糟糕的是它能跨越房間傳播。病毒是怎么傳播的呢?一夜之間,一個房間死了五只猴子……他非常不安。

感恩節(jié)后那周的星期一早晨,湯姆·蓋斯伯特來研究所上班,他身穿牛仔褲、法蘭絨襯衫和牛仔靴,算是紀念他的叢林生活。他急著想看出發(fā)去打獵前采集的那一小團死亡的猴體細胞。他想用電子顯微鏡觀察那些細胞,找到它們感染了猿猴出血熱的證據。

這團細胞尺寸如面包屑,嵌在一小塊黃色塑料之中。他打開文件柜的鎖。取出金剛石刀—金剛石刀是金屬刀身,長度不超過隨身攜帶的削筆刀,約為一英寸;但價值四千美元,它有金剛石的刀刃:一大塊無瑕的棱柱狀金剛石,寶石級品質。

他拿著金剛石刀和包裹那團細胞的樹脂塑料走進切割室。他在桌前坐下,面對切割機,安裝好金剛石刀,小心翼翼地不讓手指碰到刀刃。指尖碰一下就會毀掉這把刀,金剛石同時也會割破指尖,說不定會割得很嚴重。金剛石刀非常鋒利,擁有全世界所有工具中最銳利的刀刃。它鋒利得能干凈利落地把病毒切成兩半,就像剃刀切開花生。想象一下,一億個病毒才能夠覆蓋字母i上的圓點,那么你就大概明白金剛石刀究竟有多鋒利了。你要是被它劃傷,刀刃會毫無阻力地穿過皮膚,就好像皮膚是空氣——穿過手指時,它會切開一個個血細;結果皮膚油脂和血細胞會覆蓋刀刃,這把刀就只能報廢了。

湯姆望進連接切割機的顯微鏡目鏡。他能清晰地看見那團面包屑了。他打開開關,機器嗡嗡啟動,樣本開始前后移動,面包屑順著金剛石刀的刀刃滑動。切割機就像切熟肉的機器,切片大概就是這個尺寸:

切片落向一滴水,停留在那滴水的表面上。每個切片含有一萬個左右的細胞,刀鋒破開了細胞。刀鋒削下一個個切片,切片像睡蓮花瓣似的綻開。

他從顯微鏡前抬起身子,在桌上找到一根木棒,木棒上用一丁點指甲油粘著一根人類睫毛。這是用來操作切片的工具。睫毛來自實驗室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員,大家覺得她的睫毛粗細適中,呈尖端精細的細圓錐形,特別適合這種工作。他將睫毛插進那滴水攪動,分離那些切片,又用睫毛尖端挑出受損的切片,擦在一塊紙巾上丟棄。

接下來,他用鑷子夾起一小塊金屬網格。網格的尺寸只有一個標點中圓點這么大,用黃銅制成。他用鑷子夾著網格伸進那滴水里,慢慢從下方撈起一塊漂浮的切片,就好像漁夫在收網。切片卡在網格上,他用鑷子夾著網格放進一個小盒子,帶著盒子走進一個更暗的房間。房間中央是個比人高的金屬塔狀物。這就是電子顯微鏡。我的顯微鏡,他心想;他很愛這東西。他打開小盒子,用鑷子取出金屬網格,放進輪胎撬棒大小的金屬桿——這是所謂的“樣本架”。他將金屬桿插進電子顯微鏡,直到它咔嗒一聲落進位置。切片放在金屬網格上,由樣本架固定在電子顯微鏡內,位于電子束發(fā)射的中心位置。

他關掉照明燈,在滿是旋鈕和數(shù)字輸出的控制臺前坐下??刂婆_中央是顯示屏。房間變成了星際飛船的控制艙,顯示屏是通往微觀世界的窗口。

他打開開關,在座位上俯身湊近顯示屏。顯示屏的光照得他的臉綠油油的,面容倒映在玻璃屏幕上:頭發(fā)有點長,表情嚴肅,深陷的雙眼掃視影像。他望著一個細胞的一角。那里像是高海拔地區(qū)的風景。這是細胞內的景色,在他眼前是一片寬闊而復雜的全景圖,擠滿了大腦難以全部吸收的細節(jié)。為了尋找一種病毒,你也許需要花上好幾天掃描細胞。在一個切片上就有數(shù)以千計的細胞需要查看,而你要找的東西還不一定在里面。生命體系有一點非常不可思議,那就是無論景象多么微觀,它永遠都是那么復雜。他看見類似河流、小溪和U形河灣的形狀,看見或許是城鎮(zhèn)的斑塊,看見仿佛森林的條帶。這就像熱帶雨林的鳥瞰圖。細胞是底下的一整個世界,森林中的某處藏著一個病毒。

他轉動旋鈕,細胞內的景色在視野內移動,他在其中漫步。他放大倍數(shù)。畫面徑直撲向他。

他忘記了呼吸。等一等——這個細胞里有什么地方不對勁。這個細胞像是遭了浩劫。它不僅僅是死了——而是被摧毀了,被炸得分崩離析。細胞里爬滿了蠕蟲。細胞壁里全都是蠕蟲。在細胞的某些區(qū)域,病毒多得像是塞在水桶中的無數(shù)繩索——但只有一種病毒外形猶如繩索:絲狀病毒。

他心想,馬爾堡。天哪,不。這東西看起來像是馬爾堡病毒。他趴在顯示屏上。他的胃里擰成了一個結,緊接著翻江倒海,他感到一陣不舒服。嘔吐反應。他險些驚慌失措,跑出房間大喊大叫:“馬爾堡!發(fā)現(xiàn)馬爾堡了!”他心想,真是這樣嗎?他使勁吸氣。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馬爾堡病毒,但長索形狀的病毒怎么看都像絲狀病毒。一幅畫面跳進腦海:彼得·卡迪奈爾的肝細胞,破裂并擠滿毒蛇的肝細胞。他把這幅畫面調入腦海中央,對比此刻在顯示屏上見到的東西。他很清楚卡迪奈爾毒株的樣子,因為他牢牢記住了那些花體字母和玉米圈的形狀。還有病毒如何殘害那個少年……徹底摧毀了少年的組織器官……天哪!—一我的天!彼得和我都聞過這東西。彼得和我接觸過這東西,而這是生物安全4級的高危病原體。馬爾堡……天哪……恐怖的感覺淹沒了他,他突然覺察到懸在兩腿之間的男性生殖器官………腫得像梨子那么大的睪丸,腐爛壞死成黑色,皮膚剝落。

他用電子顯微鏡拍攝照片。機器吐出幾張底片,他拿進暗室,關燈沖洗。一片漆黑之中,他有了思考的時間。他倒數(shù)到暴露的那一天。讓我算算看,聞三角瓶是星期五,第二天出發(fā)去打獵。這就是……十天前了。馬爾堡病毒的潛伏期是多久?他不記得了。讓我想一想——吸入馬爾堡病毒的猴子需要很長時間才會發(fā)病,六到十八天。他處在第十天。

我正在發(fā)病的窗口期。我隨時都有可能倒下!我昨天頭痛過嗎?我這會兒頭痛嗎?我發(fā)燒嗎?他伸手摸額頭。感覺沒問題。第十天我不頭痛,不代表第十二天我也不會頭痛。聞氣味的時候我深呼吸了嗎?我弄破瓶蓋了嗎?那樣會讓里面的東西灑出來。我不記得了。事后我用手指揉眼睛了嗎?我不記得了。我用手指摸過嘴嗎?有可能, 但我不記得了。

他心想我會不會看錯了。也許這不是馬爾堡呢?我只是實習人員;還在學習階段。在華盛頓特區(qū)的郊區(qū)發(fā)現(xiàn)生物防護4級的高危微生物,這可不是區(qū)區(qū)一名實習人員的日常工作。也許不是絲狀病毒呢?我能有多確定?假如跑去報告上司說你發(fā)現(xiàn)了馬爾保病毒,結果卻搞錯了,那你的職業(yè)生涯可就完蛋了。假如你判斷失誤,那么你首先會引發(fā)恐慌,然后會變成笑柄。

他打開暗室的燈,從定影液里拿出底片,舉到燈光下。

他在負片上看見了狀如長蛇的病毒粒子,仿佛自相纏繞的白色眼鏡蛇,仿佛美杜莎的頭發(fā)。它們是大自然的真面目,是赤裸裸的恐怖女神。這種生命體美得驚人。他盯著底片,感覺自己被拽著離開人類世界,進入道德界限變得模糊乃至于徹底消失的另一個世界。盡管知道自己也是獵物,但他還是沉迷在了贊嘆和欣賞之中。只可惜他不能用步槍干凈利落地放倒它。

他還在負片上看見了些別的東西,讓他又是害怕又是敬畏。病毒將細胞的結構改造得幾乎辨認不出了。它將細胞變得像是一塊巧克力碎屑餅干,但餅干上幾乎全是巧克力碎屑。這些“碎屑”是純病毒構成的類晶體集簇。他知道這就是“內含體”。

這是準備破壁而出的病毒幼體。病毒在細胞內生長的時候,類晶體,也就是磚塊出現(xiàn)在細胞中央,然后向外移動,接近細胞表面。磚塊碰到細胞內壁后,會分解成數(shù)以百計的病毒個體。這些病毒形如繩索,繩索穿透細胞壁生長,就像青草從肥土中萌芽。隨著磚塊出現(xiàn)和長出細胞,細胞的形狀會被扭曲,導致細胞膨脹變形,最終爆開——破裂,死亡。那些細絲脫離細胞,飄進宿主的血液,繼續(xù)增殖,占領更多的細胞,更多的磚塊形成,更多的細胞破裂。

他望著那些磚塊,意識到十天前看著細胞時以為像是“胡椒粉”的東西,也就是細胞里的斑塊,其實就是內含體——所以細胞才會顯得腫大。這是因為它們確實有孕在身,擠滿了病毒磚塊。因為它們即將破裂。

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今天,和您一同關注上海譯文出版社翻譯的紀實文學《血疫:埃博拉的故事》,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寧,明天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