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10號我回國之前,利比里亞就宣布取消戒嚴,恢復上課了。那個時候塞拉利昂埃博拉病毒正在肆虐,隨后非盟舉行了會議,把所有非洲領導人叫過去,說你們看利比里亞怎么防控的,要學利比里亞的模式。然后開始加強防控,國際組織也抽一部分力量到塞拉利昂去。
這兩個國家自然環(huán)境差不多,應該說,利比里亞比塞拉利昂更加貧窮,國家GDP才38億美元,塞拉利昂的經(jīng)濟還好一些。我到塞拉利昂以后,中國救援隊收治了很多病人。雖然我們長期做傳染病防控,經(jīng)歷過“非典”“甲流”、各種各樣的霍亂等傳染病的洗禮,但面對埃博拉,我們的醫(yī)生還是第一次。
我們?nèi)チ巳阂院螅驗樵趥魅静》乐畏矫嬗兄^為豐富的經(jīng)驗,在治療上做得比較成功,我們能夠把它降下來。有一個指標就是血液里面病毒值的測量,病毒值越高,病毒的含量越多,說明病人病情越重,死亡率也就越高。CT值40是一個標準,40以上說明沒有病毒,40以下是有病毒的,而且越低病毒越多。可以這么說,20以下算是高水平的,基本上沒有活過來的。
曾經(jīng)有一個病人才18歲,一家六口死了四口,就剩下他和后媽還活著。他的后媽叫艾文,先是被送到我們中塞友好醫(yī)院來了,有一天艾文在病房里突然哭起來了,因為我們又收治的一個患者正是她的兒子。當時那個孩子的病毒值就在20以下,塞方專門采集信息的醫(yī)務人員,一看這么高的病毒值,認為肯定救不過來了。他就跟我打賭,說現(xiàn)在填入院單,三天之內(nèi)就要填一張死亡單。
于是,我們中國醫(yī)務人員想盡辦法爭取把那個孩子救過來,好在那個孩子身體還挺結實,那時,他人還沒有進病房的時候,已經(jīng)癱倒在走廊上,我還拍了一張照片。我們讓塞方的兩個護士拿一個輪椅,把他抬到椅子上去,噴濺式的嘔吐、高熱、極度虛弱,病情就到那個程度。護士拿一個紙杯倒點兒水放在他床邊,他都沒有力氣拿起來喝。他的病毒值18點多,基本宣告死亡。
但我們對這個孩子還是抱有希望,那就是他年輕體壯,為此我們采取了免疫封閉治療。我們?nèi)サ臅r候,帶了很多球蛋白加激素,一次給他用5支免疫球蛋白,再加上120毫克的氫化可的松,開始沖擊他,連續(xù)沖擊了4次,12小時一次,正好兩天。結果這個孩子的體溫開始正常了,不久就可以坐在床上了。當他能起身的時候,我也把照片拍下來了。等到第四天,這個孩子就可以下床了,他穿一條短褲,裸露著上身到處走了。到第七天我們再測病毒時,數(shù)值已經(jīng)恢復了正常。
這個孩子是在第14天出院的,一切指標都顯示正常,當他出院的時候,我們還特意把塞方的記者請去了,我們和康復病人都拍了照。病人出院的時候,我們給他準備了一些生活日用品,他推開大門以后,正好陽光照射進來,那一刻我感覺一切充滿了神奇。而他出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太奇妙了,太不可思議了,我看見了陽光。”他說自己從踏進醫(yī)院的這扇門時,就沒有打算能活著出去,因為他的4個親人都死了。他沒有想到,他能夠看到今天的第一縷陽光,如同新生。當時記者拍了很多照片,關于他的那篇文章被整個塞拉利昂的報刊都轉載了,那是我們感覺最驕傲的時刻。我們回國之前,他媽媽也順利出院了。這是中國醫(yī)療隊水平的整體體現(xiàn),真的是突破挺大的。